偷帶豬肉罰百萬何時開始？「自公布日施行」那句話是騙你的！？｜高睿甫

偷帶豬肉罰百萬何時開始？「自公布日施行」那句話是騙你的！？｜高睿甫

作者：高睿甫／因為想賣春所以對法律鑽牛角尖的程式設計師

摘要：日前農委會關於非洲豬瘟的警訊通知提到「違者可罰100萬元」因法規當時未生效而遭批評，本文將說明法規的生效日如何計算，以及相關的憲法程序。

先說答案：總統公布的後兩天，也就是現在已經生效。

2018年12月12日中午農委會發布了關於非洲豬瘟的「警訊通知」，除了因為被誤認為「國家級警報」[1]而引起熱議，訊息中的「違者可罰100萬元」也成為部分媒體關注的焦點，主張那時「總統府都還沒有公告這項修正條文，亦即修正條文尚未生效。」[2]但這些「生效」的相關規定，究竟是寫在哪裡呢？

首先要知道法律的制定、修正、廢止的程序，除了立法院三讀之外，還必須要經總統公布，這規定在憲法第170條：

本憲法所稱之法律，謂經立法院通過，總統公布之法律。

中央法規標準法第4條也說：

法律應經立法院通過，總統公布。

簡言之，未經總統公布的，就不能稱為憲法上的法律。就目前的憲政運作來看，也就是沒有效力的意思。

那麼，動物傳染病防治條例第48條寫著「本條例自公布日施行」，那應該就是總統公布的那天生效吧？卻也不是。

竟然不是！？這大概是筆者學法律到現在覺得最莫名其妙的事情了。

實際的生效時間規定，寫在中央法規標準法第13條：

法規明定自公布或發布日施行者，自公布或發布之日起算至第三日起發生效力。

嗯這很弔詭，白話來說就是：法條說公布那天生效，可是卻不是公布的那天就生效。

考量到法律的公布需要時間才能讓大眾與各機關週知，所以留點緩衝時間似乎也合理。雖然乍看字面上自我矛盾是很怪，但總之規定是這樣子，我國目前法制也是這樣運作。

要留意的是「自公布日起算」和「第三日起發生效力」這兩個環節——立法院三讀的日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總統公布的日期。

• 以這次攜肉入境罰百萬的條文（動物傳染病防治條例第45-1條）為例，公布日是12月12日。
• 那麼12/12就是「起算日」，12/13是「第二日」，12/14是「第三日」。
• 又由於「第三日『起』發生效力」，所以是12/14的00:00開始生效。

這裡還要留意的地方有二：

• 其一是，這個時間其實也沒有很久。

一般認為「三天」是72小時，但由於是公布日起算，實際上又幾乎會在上班時間公布，所以通常已經扣掉半天了；
再加上是第三日「起」發生效力，所以從「公布」到「生效」的時間，其實只有隔一天半，並不會是72小時。

• 其二是，生活中我們計算期間，並不是這樣的。跟中央法規標準法那條不一樣。

如我們算還錢的日子，是用民法第120條第2項的計算方式：

以日、星期、月或年定期間者，其始日不算入。

依照民法的規定，12/12跟人說「限你三日內還錢」，那麼這個還錢的期限其實是 12/15的24:00（或說12/16的00:00）。

另一個理解方式是：「『第三』日」（third）屬於「序數」，跟「『三』日內」(three)屬於「基數」在概念上並不相同。

「中央法規標準法的算法跟民法不一樣」的這件事，其實也造成一些小困擾。1980年時還因為財政部跟行政法院吵架，而讓行政院對司法院聲請 #統一解釋 ，做成了釋字第161號，而且竟然還有三份不同意見書呢。

附論一：三讀通過之後，總統能不能不公布？

憲法第72條規定：

立法院法律案通過後，移送總統及行政院，總統應於收到後十日內公布之，但總統得依照本憲法第五十七條之規定辦理 。

（第57條第3款則是關於法律窒礙難行時的「覆議」規定）

簡言之，總統有在收到後十日內公布的憲法義務（這個「十日內」是用類似民法的算法），違反的話就是違憲，可以做為彈劾的理由（但彈劾總統的門檻很高，見憲法增修條文第4條第7項）。

不過，歷任總統幾乎都有立院三讀後超過十天才公布法律的情形（也可能是立法院太晚送公文到總統府），而且通常就算出亂子也不會是因為這個環節，所以這個憲法義務沒有很受重視。

附論二：法規只能在公布／發布日生效嗎？

不一定。中央法規標準法第14條說：

法規特定有施行日期，或以命令特定施行日期者，自該特定日起發生效力。

「法規定有施行日期」的例子如刑事補償法（原為冤獄賠償法），雖然2011年6月13日立院三讀、7月6日總統公布，不過最後一條寫著「本法自中華民國一百年九月一日施行。」所以在那天之前，仍然是適用舊法（即冤獄賠償法）。

「以命令特定施行日期」的例子則如個人資料保護法，2010年4月27日立院三讀、5月26日總統公布，但最後一條第1項寫著「本法施行日期，由行政院定之。」因此其實是由行政院自己決定何時上路。

當年這個版本的個資法也是經典，行政院一開始不請總統提覆議，且也遲不決定施行日期，一直到2015年年底，立法院再次修正部分條文並經總統公告後，行政院才公告新法於2016年3月上路，算來拖了將近六年。

[1]: NCC 〈災防告警訊息種類有哪些？〉

[2]: 中時〈農委會發假新聞？帶肉回國要罰100萬！於法無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