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索比亞的衝突，恐已構成危害人類罪，台灣人為何該關心？｜白目觀點

2021 年 12 月 17 日，聯合國人權理事會（Human Rights Council）針對衣索比亞的人權狀況，召開了特別會議。在聽取各方意見後，理事會通過了第 S-33/1 號決議，決定設立為期一年的國際人權專家委員會，由人權理事會主席任命三名專家組成（註）。

該委員會主要關切的是傷害平民、性暴力及拒絕並阻礙人道救援等問題；在衣索比亞層層阻撓下，專家仍然訪談到了 185 名受害者、倖存者、證人和其他利害關係人，包括 104 名婦女和女孩，81 名男人和男孩。其深入調查並審查的包括三起事件：

• 2020 年 11 月 28 日，對提格雷州首府默克萊（Mek’ele）的砲擊及隨後針對平民和民宅的襲擊；
• 2021 年 8 月底到 9 月初，發生在北方安哈拉州（Amhara）科博鎮（Kobo）和錢納村的殺戮事件（Chenna massacre）；
• 2022 年 1 月 7 日，政府軍的無人機針對提格雷州內德得比鎮（Dedebit）中，收留境內流離失所者的營地襲擊。

現在，讓我們聚焦在衝突相當嚴重的提格雷地區。

已經超過兩年的提格雷人道危機

如先前法白文章介紹過的，提格雷是衣索比亞北方的一個州。2020 年 9 月，自提格雷地區選舉被聯邦政府宣布不合法之後，緊接著同年 11 月，衣索比亞政府軍與奉行馬列思想的「提格雷人民解放陣線」（Tigray People’s Liberation Front）爆發衝突，鄰近地區也同時遭殃。

衣索比亞政府軍甚至聯合鄰國厄利垂亞（衣國東北方）針對提格雷地區進行斷糧行動，並阻斷人道救援行動與相關物資。由於飽受衝突蹂躪，加上季節性蝗災與 COVID-19 對當地醫療系統的衝擊，有近十萬難民被迫越過邊界逃到蘇丹（衣國西北方）尋求庇護。

衝突爆發一年後，衣索比亞政府於 2021 年 11 月 2 日，宣布進入至少六個月的緊急狀態。參與衝突的各方軍事組織（包括特種部隊、民兵）皆被發現蓄意以平民為攻擊目標，甚至出現法外處決、任意拘留、強迫失蹤、迫遷、搶劫平民財產、酷刑、性虐待等暴力事件。

「提格雷人民解放陣線」自 2008 年被衣國列為恐怖組織，從衝突爆發以來，提格雷人受到廣泛種族歧視，衣國聯邦政府向數百名提格雷人發出逮捕令，使許多平民遭受騷擾、任意逮捕、無搜查令之監視與搜查、無故停職、沒收財產、禁止使用醫療服務等處分。

據聯合國調查，迄今已至少上千人被拘留在衣國各地城市，其中大部分是提格雷人，而拘留所壅擠與惡劣環境也有違害人權之虞。在大規模的搜捕行動中，政府軍甚至抓走近百名國際組織的工作人員，拒絕說明具體罪名，只表示這些人「涉嫌參與恐怖活動」。

提格雷衝突產生什麼法律問題？

2022 年 9 月 19 日，衣索比亞問題國際人權專家委員會（International Commission of Human Rights Experts on Ethiopia）終於提出報告。如聯合國之前各項調查，這個獨立委員會也認為，目前已有合理理由相信，某些人權侵害已經構成了戰爭罪和危害人類罪。

按照聯合國幾十年來處理人權事件「真相調查」（fact-finding）的慣例，委員會對事實及法律調查的結果，以是否讓人「有合理理由相信」為標準；而採證程序上除了證詞，其他證據來源還包括了衛星影像、印刷與視聽資訊，也接受受害者、目擊證人私下提交的機密文件。

換言之，若相關資訊無法使人「合理相信」某侵害發生，不得認定相關結論。基於此標準，委員會認為，已有合理理由相信：2020 年 11 月以來各方在幾波衝突中，已犯下許多嚴重違反國際人權法和國際人道法的行為，構成了《國際刑事法院羅馬規約》下的戰爭罪和危害人類罪。

衣索比亞的提格雷內戰迄今已經持續兩年多了，各項調查都發現：聯邦政府和盟國在這期間拒絕讓約 600 萬人獲得基本服務（如電力、電信、金融、基礎藥物），掠奪許多民生必需品，殺害牲畜、夷平莊稼，還不允許國際醫療援助，導致近乎饑荒的人道危機。

甚至在 2022 年 8 月，在近五個月停火後，政府軍與支持「提格雷人民解放陣線」的武裝團體又開打了。在這波衝突中，甚至還在人口密集地區使用無人機襲擊、造成大面積爆炸，而衣索比亞政府若再不允許人道和醫療援助的工作人員進入提格雷，當地社區將生靈塗炭。

複製貼上標準答案，讓你想起誰

可想而知的是，衣索比亞否認了前述聯合國人權機構提出的報告及相關證據之真實性和效力。衣索比亞駐聯合國代表表示，該委員會的工作「完全出於政治動機」，其結論「自相矛盾且帶有偏見」，並且強調提格雷人民解放陣線的恐怖行動與武裝暴行，才迫使政府「回擊」。

此說法與《新疆人權問題報告》命運相仿。2022 年 8 月 31日，前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巴舍萊卸任前十分鐘，公布延宕一年的新疆報告，表明中國以反恐為名，涉嫌針對維吾爾人種族監禁、奴役、大規模強制絕育等危害人類罪。中國則回應，該報告為「國際反華勢力的陰謀」。

中國政府或許認為此一回應，可以抹黑相關人士與團體的公信力。然而這個舉動，實際上卻更突顯了其對「人權真相調查」的陌生。如同法白其他文章所說：過去國際社會對於獨裁政府的人權問題幾乎百般容忍，相信經濟發展終將帶動一國民主化改革，因而提升人權保障。

然而，這些年過去了，我們發現經濟自由與政治自由不一定能線性發展。擺在國際社會眼前的事實是：如果某些國家可以這樣對待自己的少數民族公民，可以毫無顧忌地違反國際條約，那要如何期待那些國家會善意地對待整個國際社會，遵守既存的國際法律秩序。

衣索比亞提格雷的衝突事件，正是我們串聯人道關懷，避免台灣自己未來乏人問津的契機。

【本文作者】

資深編輯，李柏翰

【本文核稿】

網站主編，王鼎棫

註：事實上，在此之前，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辦事處（OHCHR）與衣索比亞人權委員會早已針對衣索比亞提格雷地區衝突，各方是否違反國際人權法、國際人道法和國際難民法等情況，開展調查工作。因此，這個國際人權專家委員會的任務是補充性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