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扭曲的釋字——你的「婚姻自由」不是「婚姻」？｜江河清

遭扭曲的釋字——你的「婚姻自由」不是「婚姻」？｜江河清

2017年5月24日，大法官發佈《釋字第748號》，主文強調《憲法》保障同志的「婚姻自由」和「平等權」。然而反同團體從一開始無法接受大法官釋憲保障同婚，嚴詞砲轟司法院，到後來又轉宣稱《釋字第748號》根本沒有真正保障同性「婚姻」合法化，推論另立排除同性婚姻的專法，也是合憲的。

這樣的論點，聽起來非常矛盾，簡直就是一個沒有「婚姻」的「婚姻自由」，但這的確是反同方的主張。在這個邏輯底下，他們倡議另立「同性共同生活法」，不僅刻意排除同性「婚姻」的認定，甚至連同性「伴侶」都不承認，究竟這樣的看法是從那邊來的？

最高行政法院判決指出「婚姻自由≠結婚」？

最近，下一代幸福聯盟製作了一個短片，就是在宣揚前述「婚姻自由≠結婚」的詭論。該短片的講者是中正大學的曾品傑教授，他因為常為保守的基督教團體發聲反同，引發許多爭議。例如，他曾經指導教會青年：「當法律專業與聖經價值相互抵觸或不合的時候，應該要選擇聖經價值。」

短片中，曾品傑主張「婚姻自由≠結婚」，並引用最高行政法院判決， 107年度判字第653號，宣稱大法官《釋字第748號》並未主張一定要同性「婚姻」合法化。由此推論，排除同性婚姻的專法，依然可以滿足釋憲的要求。

他引用以下判決書這段話，宣稱最高行政法院的法官認為，《釋字第748號》並沒有要讓同性「婚姻」合法化：「整體觀察司法院釋字第748號解釋文及其理由書之意旨，除未認『相同性別二人，為經營共同生活之目的，成立具有親密性及排他性之永久結合關係』，係屬民法親屬編婚姻章所指之『結婚』。」

看起來很像最高行的法官不甩大法官解釋，不想讓同志使用婚姻這個概念。然而，仔細閱讀判決書全文，被引用的段落之前，其實有一段很重要的討論脈絡。

首先，審理法官先說明《釋字第748號》為尊重立法機關，並未指明一定要以修民法為手段，解決違憲問題，對於採何種形式來平等保護婚姻自由，屬於立法形成的空間。接著，法官才說同志成家未必「係屬民法親屬編婚姻章所指之『結婚』。」

把判決書的討論放回來看，審理法官真正的意思是：《釋字第748號》只有說現行法律對於同志的婚姻自由是一個「保障不足」的狀態，但並沒有說要一定要怎麼修法。大法官甚至列舉修法方式，例如修正婚姻章、於《民法》親屬編另立專章、制定特別法或其他形式。據此，審理法官推論，在立法院完成修法或釋憲滿兩年之前，我們無法預設同志一定要以《民法》登記結婚，而不是用其他法律辦理登記（參見判決書原文第六段，第四點，235-269行）。

在這個案子裡，案件上訴人援引《釋字第748號》，希望以《民法》登記同性婚姻，但審理法官認為，大法官釋憲沒有明確指定同性婚姻得以使用於目前《民法》的婚姻章的規定，法院不該超越大法官，自行創設決定，因此沒有讓上訴人直接使用《民法》登記結婚。

簡單說，審理法官認為，大法官沒有說同性婚姻必然適用《民法》親屬編婚姻章的結婚規範，甚至明確保留其他修法選項，因此不能直接認定同志就是要用《民法》登記結婚。基於這個理由，才沒有讓上訴人直接以目前的《民法》登記結婚。

大法官釋憲：婚姻自由就是「結婚」的自由

根據判決書全文，我們或可保守地說：最高行政法院的判決雖未積極落實上訴人的「婚姻自由」，但也沒有主張「婚姻自由≠結婚」。

然而，反同方引用這份判決時，為了主張「婚姻自由≠結婚」，刻意不談判決文的討論脈絡，把這份判決曲解為大法官沒有保障同婚合法化，進而推論「婚姻自由≠結婚」。這完全是反同方斷章取義的曲解，為了反同，不惜造謠反智，誤導社會大眾。

我認為反同方炒作「婚姻自由≠結婚」，是一個再荒謬不過的論點。事實上，大法官《釋字第748號》本文已經說明婚姻自由的定義：「適婚人民而無配偶者，本有結婚自由，包含『是否結婚』暨『與何人結婚』之自由。」

既然大法官在釋憲文內，已提供明確的定義，當我們討論「婚姻自由」的內涵時，就應該以大法官的定義為準。大法官的定義用字就是「結婚」，婚姻自由就是結婚的自由，請反同團體不要再荒唐跳針說「婚姻自由≠結婚」。

請反同方認真面對「平等」的真意

此外，我要強調，《釋字第748號》不僅主張憲法保障同志的「婚姻自由」，還有更重要「平等權」，所以大法官才會在結論說：「婚姻自由之平等保護」。《釋字第748號》不只保障同志婚姻成家的自由，並且強調法律、政策要「平等」對待同志。

請反同方認真面對「平等」的真意！同志和異性戀，到底是不是平等的人？

最後，容我反過來問反同方：讓我們假設，如果政府立法，只有同性伴侶才能登記「結婚」，被法律認定為「婚姻」；相對的，異性戀只能使用專法，而且只能稱之為「異性結合」或「異性共同生活」。當你的婚姻自由不能叫做婚姻時，還算得上是「婚姻自由之平等保護」嗎？如此立法，真的會合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