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權時代的大法官，守護人權還是威權？——林紀東

#我也是看法白才認識：林紀東

現在我們提到「大法官」，直覺會聯想到「民主的底線」、「憲法的守護者」。但是威權時代的大法官，他們是甘願低頭站在威權政府的那一方，還是嚴守憲法的底線呢？

有一位前大法官叫做林紀東，他在 1958 年獲得總統提名成為第 2 屆大法官，之後的任期長達 27 年。（當時的大法官一任 9 年、且可以連任）。後來的研究發現，林紀東是個爭議非常大的人物。

那個惡名昭彰的大法官解釋

在憲法訴訟制度實施之前，我們累積了 813 份大法官解釋。其中有幾個解釋傾向擁護威權統治，被批評是「威權大法官」。

像是 1956 年的釋字第 68 號解釋。當時的監察院質疑

這號解釋在處理什麼情形是「繼續參加叛亂組織」，大法官認為，只要沒有自首或其他證據能證明你脫離叛亂組織，在法律上屬於「繼續參與叛亂組織」的狀態。

這個解釋的影響很大，在威權時期的許多叛亂案件沒有充分證據。在這號解釋之後，如果有人說你曾經參加過共產黨，一旦你拿不出「退出共產黨」的證據，就會被認定「繼續參與叛亂組織」而成為叛亂犯。

接著產生第二個問題：雖然《刑法》規定未滿 14 歲不罰，在 14 歲以前加入叛亂組織的話，要負擔刑責嗎？

1961 年的釋字第 129 號解釋，大法官延續了釋字第 68 號解釋的邏輯。雖然未滿 14 歲的人不用負擔刑事責任，但年滿 14 歲以後，只要沒有自首，或其他證據能證明你脫離叛亂組織，那就是「繼續參與叛亂組織」，當然要處罰。

這兩個解釋最大的問題就是違背了「無罪推定原則」，只要你拿不出退出共產黨的證據，就是繼續參與叛亂組織。再加上威權時期草率的訴訟程序，讓許多人陷入牢獄之災。

像是 1967 年「牟奇玉、牟紹恒參與叛亂組織案」，被告 1945 年在山東省參加共產黨兒童團（當時甚至還沒制定《懲治叛亂條例》），1949 年來台之後，並沒有證據能證明他們「脫離叛亂組織」，最後仍被警總判刑。

林紀東：「我有不一樣的意見」

在釋字第 129 號解釋中，林紀東大法官提出了不同意見。他認為在「共匪暴政」下的人民沒有選擇的自由而「被迫參加叛亂組織」，既沒有犯罪故意、又未滿 18 歲，很難認定他們「真的」參與叛亂組織。

他引述聲請機關的意見，質疑在「共匪」的統治下，兒童一定都有被迫加入相關組織。如果未來真的「反攻大陸」，在「政府行使政權」之日，是不是要把所有青年都抓起來？

因此，他主張只有在年滿 14 歲後，自願繼續參與叛亂組織，釋字第 68 號解釋才適用。

有人認為，林紀東勇於對抗不公正的法律解釋，成為少數被稱為「憲法守護者、人權守護者」的大法官。

但真的是這樣嗎？

林紀東：「支持蔣中正連任」

儘管林紀東在釋字第 129 號解釋中，拒絕威權並提出不同意見書，被譽為憲法守護者、人權守護者，但也有人質疑他實際上是威權體制的擁護者。

林紀東曾在 1965 年和 1961 年分別發表了〈如何建立法治精神〉和〈修改憲法問題〉兩篇文章，擁護戒嚴令和黨國體制。

在〈修改憲法問題〉中，他認為憲法應在「收復大陸」後修改，以避免爭執和給予「眼光短淺者」口實。他支持蔣介石連任，並認為可以透過修改《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來規避憲法限制。

這種說法有法學上的問題。《臨時條款》是透過修憲程序制定的，修改《臨時條款》本質上也是修憲。另外要讓總統無限制連任，可能超出修憲界限。

而且林紀東身為大法官，卻對可能經手的憲政爭議公開表態，違反了《法官倫理規範》。

我們該怎麼看待林紀東？

林紀東是一個反對威權解釋，但支持威權的大法官嗎？他是為了下好大一盤棋，而透過支持威權政府，讓他能在自己的戰鬥位置上反抗威權嗎？

逝者已矣，除非我們透過通靈或觀落陰，我們也無法知道林紀東到底在想什麼，而這些都是後人透過史料的分析，推測林紀東的立場。

威權時期留下來的大法官會議的紀錄，司法院過去基於「評議秘密」而拒絕移交成為政治檔案；直到前幾年公開以後，我們才能從紀錄中發現哪些大法官是威權代言人、而誰又覺得這樣的解釋不妥，但最後仍服膺於威權。

知道過去發生什麼事情，並避免未來再次發生，是轉型正義的工作之一。我們也要從這些紀錄中了解過去曾經發生什麼事，避免重蹈覆徹，讓法律成為威權統治的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