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當過警察的人被叫做戰鬥法律人——林山田

#我也是看法白才認識：林山田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法律系教授，拼了命要廢除一條法律的故事？

台灣曾經有一部法律叫做《懲治叛亂條例》，其中第 2 條第 1 項規定：「犯刑法第 100 條第 1 項、第 101 條第 1 項、第 103 條第 1 項、第 104 條第 1 項之罪者，處死刑。」

裡頭寫的《刑法》第 100 條第 1 項，是這樣規定的：「意圖破壞國體、竊據國土或以非法之方法變更國憲、顛覆政府，而著手實行者，處 7 年以上有期徒刑；首謀者，處無期徒刑。」

按照《刑法》第 100 條第 1 項字面上的解釋，只要你腦子裡有想要顛覆國家的想法，就是犯罪。而刑度，按照《懲治叛亂條例》第 2 條第 1 項的規定，是唯一死刑。

這就是俗稱的「二條一」。

你覺得這樣的法律解釋很寬嗎？當時的政府也是這麼想的，於是在《懲治叛亂條例》實施的數十年間，許多人因為看了政府不喜歡看的書、講了政府不喜歡的話，通通都被認定犯了《刑法》第 100 條第 1 項，被判了死刑。

在這樣的模糊的法律規範下，有非常多人被國家隨意的處死，可以說是殺最多人的法律。

有一個人看不下去了，他是戰鬥的法律人：林山田。

他，曾經是一個警察

1957 年，林山田從中央警官學校畢業後，先擔任臨時編制的警察巡官，他覺得這個位置未來沒什麼前途辭職出國進修。

由於他的研究領域不是國考熱門科目，他回台後先擔任中央警官學校客座副教授。為了取得正式教職，他開始研究刑法。

然而在德國留學的經歷，使得林山田受到德國法對於法治與人權精神的影響很深，但在當時，這樣的觀念不見容於警官學校，而被「不續聘」。好在後來，輔大法律系對他提出教職邀約。

開始，反抗

身為法律系教授的林山田，戒嚴時期就曾經寫文章提倡廢除《懲治叛亂條例》，並檢討《刑法》第 100 條。這也讓他成為國民黨眼中的頭痛人物。

解嚴後，林山田教授更加大鳴大放。他主張「行動法學」，認為我們應用實際行動來體現理論的真諦。野百合學運期間，他聲援學生，參與靜坐；後來發起「一〇〇行動聯盟」，都是「行動法學」的實踐。

1990 年，法務部著手於《刑法》第 100 條的存廢討論。1991 年「獨台會案」爆發，調查局進入清大校園拘提「涉嫌叛亂」學生，並以唯一死刑的「二條一」方向偵辦，使得立法院在數日後廢除《懲治叛亂條例》。

在《懲治叛亂條例》廢除後，《刑法》第 100 條成為下一個關注的焦點。

9 月，林山田等人成立「一〇〇行動聯盟」，以廢除《刑法》第 100 條為訴求，並要求政府在 10 月 8 日之前回應，否則就在國慶日當天舉行「反閱兵、廢惡法」大遊行給政府難堪。

抗爭，開始

政府遲遲未能解決訴求，在國慶日前兩天，人群在閱兵台前聚集。與警方發生衝突後，轉往附近的台大醫院和平靜坐，直到閱兵結束。

現場的人群擔心離開了就回不來，卻不斷有人前來靜坐，第一天晚上，就來了 5、6 百人。

到了國慶日當天，警方開始驅離民眾。有趣的是，當天警察驅趕的過程中，並沒有出動警棍或水車，有一個說法是，警校出身的林山田，是警察的大學長，也是他們的老師，沒有人敢在這位「太歲」頭上動土，從頭到尾警方只有「包圍」林山田教授，直到閱兵結束。

不過，也有說法是政府避免擴大衝突，才沒有採取較激烈的手段。

行動結束後，聯盟以及林山田繼續對立法院施壓，四處宣講、陳抗。最後，立法院修正《刑法》第 100 條，「暴動內亂罪」必須要「以強暴或脅迫著手實行者」才會成立。

戰鬥法律人的身影

林山田教授用自己的行動為台灣的自由留下一個壯麗的身影。

此外，他留下來的《刑法通論》，在今日仍是台灣刑法學界「聖經」等級的教科書。教科書歷次改版，都維持上黑下白的封面設計，林山田說「書的封面都是我自己設計的，黑白分明；就像我的個性一樣，嫉惡如仇，只有黑和白，沒有妥協。」

2007 年初，林山田發現罹患胰臟癌。10 月 29 日，他完成《刑法通論》第 10 版的改版；11 月 1 日他轉入安寧病房，11 月 5 日過世。

終其一生，林山田教授都在戰鬥，為了學術研究，燃燒生命到最後一刻，並始終實踐他的「行動法學」，追求台灣成為言論更加自由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