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違憲？憲法法庭召開言詞辯論

死刑違憲？憲法法庭召開言詞辯論

死刑釋憲案昨（23）日於司法院憲法法庭進行言詞辯論。

37 名死刑犯的訴訟代理人與法務部就死刑是否違憲等問題展開交鋒。國家人權委員會、犯罪被害人保護協會，以及 6 名專家學者也到場提供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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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請人否定死刑正當性，法務部強調生命權非絕對

聲請方李宣毅律師開場申論，就為整場辯論投下震撼彈——揭露自己的阿嬤 1996 年因搶劫遇害。「當時的我有強大的意圖，想要親手殺了那個犯罪行為人。」

李宣毅說，直到進入大學，他嘗試運用犯罪學理論猜想犯罪人樣貌，才慢慢理解自己「真正想追殺的」是犯罪成因。現在，他認為只有不放棄或排除每個人，犯罪成因才有消滅的可能。

李念祖律師接棒指出，死刑制度目的包含嚇阻及應報犯罪，都不具正當性。李念祖表示，死刑的嚇阻效果在實證上無法確定，應報則是報仇與殺人衝動，純粹是情緒情感作用，但現在國家憑藉的是法治理性，不應再以殺止殺。

李劍非律師表示，基本權利的保障不能交由人民投票決定，民調雖可參考，但不是憲法解釋依據，況且民意會隨配套方案而改變，國內官方民調也顯示，多數民眾支持有配套的廢死，如終身監禁、保安監禁或較長有期徒刑等。

檢察司司長郭永發代表法務部出席答辯。他指出，憲法對生命權的保障並非絕對，國家可依法予以必要限制。

郭永發主張，我國為應報與預防犯罪，僅針對情節最嚴重的犯罪，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施以死刑，並未違反比例原則，日本、韓國及美國對死刑的憲法審查，也都有相同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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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刑是歐洲菁英價值？專家意見短兵相接

隨著專家及鑑定人也完成陳述，審判長許宗力指示訴訟代理人及法務部開始提問，雙方不約而同，只向自己的「友性專家或鑑定人」提出問題，藉此強化己身立場。

李劍非律師提問中研院研究員黃丞儀，是否認同廢死存在文化差異，劍指研究員許家馨。因為許家馨在其鑑定意見中，大篇幅申論歐洲思想的歷史變化，並質疑廢死價值是否合於「華人傳統」或「儒家文化圈」。

黃丞儀回應，文化差異是重要提醒，但不能本質化西方或東亞文化。

他指出，從秦漢的倫理譴責，南北朝的剝奪生命，再到漢文帝廢除肉刑或唐玄宗停止執行死刑，死刑在中國歷史出現很多變化，而台灣也有自己的歷史經驗，像是原住民族幾乎沒有死刑文化，1930 年代後的日治時期，少有死刑或無期徒刑判決。

法務部則提問許家馨，憲法法庭應如何面對廢死的菁英論述與民意對立的情況，來自歐洲的廢死思想又與我國文化有何價值衝突。

許家馨解釋，他並非認為文化不會改變，但援引自國外的思想，需要社會合理思辨及共同承認，必須銜接本土價值，然而目前對我國死刑文化背景的描述不多，尚未經過良好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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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法官質疑民意不可違逆，法務部主張須等共識

結束兩造提問環節，下午言詞辯論接續由大法官進行提問。詹森林大法官對李宣毅律師的胸懷表示敬佩，但懷疑能否期待其他被害人家屬效仿。

李宣毅表示，被害人碰到嚴重犯罪後，可能因感官剝奪而接受他人想法，追求判處被告重刑，但被害人真正的需要，是將人生發展下去，而死刑使國家怠於提供被害人真正的協助。

詹森林大法官也提問郭永發司長，為何認為我國憲政秩序及社會法價值仍不宜改變？郭永發回應是基於民調考量。最高檢察署林麗瑩檢察官則補充，民意在死刑議題代表當代文明價值觀。

詹森林大法官隨後追問，難道大法官不能在與民意相悖的情況下，作出闡釋憲法價值的判決，一定要與民意妥協？

林麗瑩檢察官回應，憲法法庭於政治部門達成共識後，再宣告死刑違憲才有正當性，如立陶宛、匈牙利及烏克蘭等宣告死刑違憲的國家均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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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請人稱生命價值不可決定，法務部稱豈可濫殺無辜

最後結辯程序，聲請方翁國彥律師指出，無論如何精進，司法體系都無法百分百避免冤案，只有廢除死刑才能避免無法回復的錯誤。他稱，檢方及民意都曾認為江國慶、蘇建和就是犯罪人，卻釀成冤案，可見死刑確定未必「罪證確鑿」。

李艾倫律師則引用戲劇《八尺門的辯護人》，「一個人要多麼的幸運，才能認定這世界十分溫柔，而我們擁有絕對的權利，對罪犯殘忍。」他強調，這不只是小說，而是真實死刑案被告的寫照。

李艾倫表示，只有被告足夠幸運，才能有好律師協助，才能讓檢察官不求處極刑，也能好好表示悔意，或找到對他有利的證人及專家，但沒有人的生命應該被運氣決定，「因為生命的價值不應該被決定。」

法務部檢察司簡美慧副司長則表示，國際法沒有禁止死刑的共識，絕大多數國家是透過修憲或立法廢死，僅極少數在行政及立法機關無對立立場下，宣告死刑違憲，但在我國廢死卻高度爭議。

他表示，鄭捷案造成 4 人無辜喪命，若刑法無死刑，根本無法評價行為人的惡行。他再舉湯姆熊割喉案兇手對孩童痛下殺手，理由僅是想被關一輩子，質疑難道法律允許濫殺無辜，也不需承擔最嚴厲的刑責。

法務部完成結辯，本次死刑釋憲案言詞辯論也告結。依法憲法法庭將於 3 個月內宣示判決，不過必要時仍可公告延後 2 個月。換言之，最晚 9 月底前將得知結果。

法律白話文運動｜白廷奕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