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首例！法國堂堂將墮胎權寫入憲法保障！｜國際瞭望

2024 年 3 月 4 號，法國參議員和國民議會議員全體動員，在凡爾賽宮召開國會兩院特別會議，以 780 票贊成、72 票反對的壓倒性票數，通過自願終止妊娠入憲案；也就是說，法國自此以「憲法」保障墮胎權和自由，此舉意義重大。

這個動作，可以從 2022 年 6 月說起。

當時，美國聯邦最高法院推翻了「羅訴韋德案」（Roe v. Wade），判決結果將女性是否具有墮胎權由聯邦交予各州決定，進而影響許多美國女性，未來是否能夠合法進行墮胎。

這項判決出爐後，不僅美國，在國際上也引發許多關注。

其中，法國總統馬克宏也在當時發出聲明，指出墮胎權乃是所有女性的基本權利，必須受到保護，聲援對受到損害的女性。

相對美國判決，法國女性的墮胎權，經過種種倡議，近年早屬合法權利。

於是在 2022 年底，國民議會議員即提案，將墮胎權利寫入憲法條文中，並在國民議會得到壓倒性票數的通過，也吹起了後續修憲通過的號角。

為何法國人如此重視女性的墮胎權？這要從該國的倡議歷程，開始講起。

從這時候起，「墮胎是權利」的想法萌芽

在過去，墮胎在法國是種犯罪。

法國刑法曾規定：對於接受、實行或協助墮胎者，會處以自由刑與罰金，而醫療從業人員也可能因此被定罪。在這樣的背景下，女性面對「非自願性懷孕」的情況，如果想要墮胎，只能在私底下或前往國外進行。

如果墮胎被迫選擇在條件惡劣的場所進行，就可能導致身體損傷，甚至會有生命危險。

於 2022 年 9 月在台灣上映的電影《正發生》（改編自 2022 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Annie Ernaux 執筆的小說），正是講述這樣背景下的故事。

從電影預告中可以看到（以下無雷），在 1963 年的法國，墮胎是種犯罪的背景下，女主角在意外懷孕後，是如何獨自面對大學課業的挑戰、家庭壓力與社會的異樣眼光；而若想尋求墮胎，也必然面臨牢獄之災的壓力、身心的痛苦與折磨，再再刻劃出了當代女性的種種困境。

於是法國社會也逐漸發展出為女性權利發聲的運動，尤其到了 1970 年代，為女性爭取墮胎合法化的運動也越趨蓬勃。1971年，超過 4 萬名女性在巴黎示威遊行，爭取女性墮胎權利。

同年，有 343 名女性，其中包括某些知名人士發出聲明，承認自己曾經墮胎。事後，簽署這項聲明的人，並沒有任何人受到追訴。2 年之後，也有 331 位醫生公開承認曾經參與墮胎。

1972 年，一件發生在巴黎近郊博比尼市的案件受到廣大矚目，17 歲的女孩瑪莉克萊爾，在遭遇性侵的情況下，被迫墮胎卻面臨起訴。在女權律師 Gisèle Halimi 協助辯護下，本案最終被宣告無罪。

1973 年 12 月，政府健康部提出首件墮胎法案。前述法案，讓女性在符合條件的情況下，進行人工流產──也就是指「女性身體健康、心理、精神上具有危險的情況，或胎兒具有先天性畸形的高風險，或在暴力行為下導致等懷孕」然而，這個提案卻遭到當時的國會否決。

那麼，墮胎又如何變合法？

1974 年，當時的首相席哈克提名西蒙娜韋依（Simone Veil）為健康部部長，負責提出新的墮胎法案。在那段時間，韋依女士承受非常大的社會壓力，其中也包括對她個人安全的威脅。同年 11 月 26 日，韋依部長在國民議會為法案辯護，並發表著名演說；在絕大多數由「男性」組成的法國國民議會裡，挺身爭取「女性」的權利。

Simone Vei l說：「沒有女人會懷著喜悅的心情尋求人工流產。今天人們對於修法的爭論，有多少人能夠理解那些年輕的單身母親，以及她們極度需要的道德上的支持？」在經歷 25 個小時的辯論之後，墮胎的除罪化法案在同年 12 月 20 日通過（國民議會 277 票同意、192 票反對；參議院 185 票同意、88 票反對），這項法案也於隔年 1 月 17 日正式頒布。

由於這項將墮胎除罪的法律，由於是由健康部長西蒙娜韋依所推動，這項法律後來也被稱為韋依法（La loi Veil）。自此，法律允許女性在某些條件下，可以進行人工流產，也就是自願性地終止妊娠（Interruption volontaire de grossesse）。

具體來說，懷孕的女性若面臨困難處境時，在懷孕滿 10 週之前，得透過醫生實施人工流產，地點也必須在醫療機構進行。在實施墮胎之前，醫師有義務提供醫療諮詢，以及尋求對應的社會心理諮商，使女性理解墮胎的風險與取捨，並給予充分資訊與思考空間，才可以進行人工流產──而未成年人進行流產，則需另外取得父母的授權。

不過 1975 年通過的那項法律僅是暫時性的，不處罰墮胎行為的效果僅限期 5 年；所以，直到 1979 年，法國才最終把「自願性終止妊娠」給合法化（註）。此外，從1981年開始，人工流產的花費，也進一步得以由社會保險支付。

一旦啟動改革就停不下來。2014 年，為了落實男女平等，法國啟動了修法，刪除了「女性在面臨『困難處境』方得進行人工流產」的內容。自此之後，只要女性「不願意再繼續懷孕」便可要求進行人工流產。2017 年，為防止其他人對女性實行人工流產的干預，也修法認定干預女性實行人工流產為不法行為。

換言之，如果有人透過任何方法阻止、或試圖阻止女性進行人工流產（包括透過網路的方式），可以處 2 年有期徒刑與 3 萬歐元的罰金。

墮胎權入憲之路

除了一開始提到的美國判決，歐洲有些國家也開始限制女性的墮胎權。例如 2021 年，波蘭的憲法法院，即認定墮胎是違法的，匈牙利也在 2022 年 9 月開始，限制女性該項權利。

有鑑於此，為了徹底保障女性身體自主權，不受法律改動的影響，2022 年10 月，法國以 Mathilde Panot 為首的國民議會議員，即提出修憲提案，希望將墮胎權寫入法國憲法條文之中。

詳細來說，這波憲法修正歷程，是由國民議會先新增憲法第 66-2 條款，以確保墮胎權利；後以參議院增修憲法第 34 條的方式，明訂婦女有權結束懷孕。

目前通過的最新版本，則是由法國國民議會與參議院攜手決議，在法國憲法第 34 條寫入：「應由法律規定婦女行使自願終止妊娠自由之條件。」這意味著，未來法律也不能對於此種自由，隨便加以限制。

同時，這段文字也代表著法國，成為世界上首個在憲法中承認婦女擁有自主終止妊娠的國家。國民議會議長布勞恩-皮維在宣布投票結果時，也指出：我們將共同開啟國家一條新路徑，為婦女權利奔向更好的未來。

本項憲法修正將於 3 月 8 日國際婦女節，由總統馬克宏簽署，並舉辦入憲儀式。法國這項憲法修正與基本權利之保障，未來為如何發展，是否會影響其他的國家，也值得持續關注。

【本文作者】

蔡鎰仲

律師、法國艾克斯馬賽大學公法學博士。

【本文核稿】

網站主編，王鼎棫

註：2001 年修法後，實施人工流產的期限延長至懷孕 12 週，或停經後的 14 週。相關的社會心理諮商，也修改成非必需的。而未成年人進行墮胎，也不再需要家長的同意授權。最近的一次修法，則在 2022 年 3 月，將實施人工流產的期限，從懷孕 12 週延長至懷孕 14 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