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萬人頂著無家可歸，也要罷工！美國演員工會為何反對 AI？｜娛樂運動

今年 5 月 2 日開始，美國編劇工會（Writers Guild of America，WGA）代表超過 1 萬 1 千名成員，因串流收入分配不公以及 AI 創作劇本爭議，發動罷工，引發熱議。與此同時，擁有超過 16 萬成員的美國演員工會（SAG-AFTRA），有超過 97.97% 的成員投下同意票，授權工會（National Board）可以在談判破裂時宣布罷工；而美國演員工會即在 7 月 11 日向資方下達最後通牒，而在最終談判依舊破局，也讓演員工會正式開啟罷工（註）。這也是好萊塢 63 年來最大的罷工。

編劇、演員雙雙罷工的背後，不單是利益分配與勞權的爭議，更是因為串流平台與 AI 運用正在衝擊內容產業──我們可以想像 AI 創作可能會侵害編劇的工作權，但 AI 對於演員會有什麼影響呢？

演員為何被 AI 影響？

不可否認的是，AI已經被用於影視內容的製作，如《印第安納瓊斯之命運鐘盤》中，讓 80 歲的哈里遜福特在劇中以年輕面容登場，劇中瓊斯博士的臉也有不同時期的年齡面容，這些都是拜 AI 技術所賜。

但 AI 畢竟不是真人，在技術上可以完全不要演員嗎？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早在 2013 年周杰倫演唱會中，其就以相關技術，完成與已故的鄧麗君合唱歌曲「紅塵客棧」，創造了一段鄧麗君未曾有過的演出；日前，也有公司利用 AI 製作無真人演出的《魔戒》短片。在這些案例中，我們發現 AI 技術可以模仿甚至創造演員表演，未必需要演員真人在片中演出。

因此，對於製作方而言，只要能夠透過合約取得演員的肖像權、聲音上的使用權，就可以複製保存演員的數位肖像臉孔與聲線，並不斷衍生使用，但後續開發的收益，卻未必會分配給演員，屆時便可能衝擊演員生計。

跟編劇的顧慮相同，演員不希望自己的表演內容被拿去訓練 AI，到頭來讓自己失業。前一陣子，AI VTuber「愛可」面對了聲音被侵權的爭議──據報載，愛可團隊未經授權，就使用聲優林美秀的聲音素材訓練 AI，這正是聲音表演演員最害怕的事情。

但真正的問題是，大型 AI 模型從來不曾公布參數，所以大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容貌、聲音及表演方式，有沒有被拿去訓練，更無法提出任何具體證據。

舉一個例子，如同過去手機有竊聽用戶生活個資的疑慮，雖然業者都聲稱沒有偷聽手機用戶說話，但是民眾上一秒聊到的商品，下一秒商品連結就會在手機上被推播，用戶依舊只能猜測無法證明，因為沒有一個有效的管理單位可以進行驗證。

同樣的，在 AI 開發者或使用者不公布訓練參數的情況下，即便演員認為他的表演已經被 AI 模仿，也無法證明。這些都只能仰賴法律的介入，加以監管。

演員工會目前立場為何？

就在利益分配與 AI 虎視眈眈的夾擊下，讓美國演員工會不得不走向罷工。

即便，資方「美國電影電視製片人聯盟」的內部人士已透漏，如果雙方再談不攏，演員工會的成員可能會窮到繳不出房貸而必須賣掉房子，屆時演員就會願意來談了；面對如此現實的問題，美國演員工會仍有近 98% 成員贊成罷工，環繞前述的擔憂提出三點理由：

1. 串流重播收益（Residuals）不公平

串流平台興起，明明就會有更多影視作品被觀眾看到，但給演員的報酬卻沒有合理增加。也就是說，串流平台興起的收益增加，無法反映在演員的報酬。

2. 必須建立 AI 訓練及使用的監管機制

演員工會主張必須建立監管機制，確保在使用演員表演內容作品訓練 AI，或是使用 AI 創作新內容時，演員都可以獲得合理報酬。否則目前 AI 已經用於模仿演員的聲音、形象和表演，對於演員工作構成真實且即時的威脅。

3. 制定演員錄製試鏡的規則與限制

過多頁數的劇本、有限的時間和許多不合理的要求，使得自我錄製試鏡成為演員日常生活中，巨大而不受報酬的負擔。需要合理的規則和限制，以及對其他選角格式的接觸，以確保公平獲取工作機會，並保護演員免受剝削。

結論

目前美國演員工會、美國編劇工會，共同的焦慮都圍繞在 AI 使用的問題。兩者都要求資方制訂監管機制。針對這樣的監管議題，對比大西洋的彼端，歐洲議會（European Parliament）在今（2023）年 6 月 14 日通過採納「歐盟人工智慧法案」（EU AI Act），希望讓 AI 系統受到人類的監督，確保 AI 是安全、透明、可追溯、不會有歧視。

目前，台灣也正在研擬《人工智慧基本法》，預計 9 月初提出草案，將包含 AI 相關法制、倫理規範、產業促進原則等內容。行政院也召集了國科會、通傳會、文化部、數位部等相關部會，研議立法規範加以納管。

有別於過去　AI　智慧相關保障，只強調個人資料的可控性；如今面對生成式 AI，也必須留意 AI 訓練過程有無使用非法素材，資料庫有疑義的 AI，是否要推定創作成果侵權？這些都有賴修法後，扎實以法律制度來加以監管。

此時，身處台灣的我們，最多就是可能看不到美劇跟好萊塢大片。但美國演員工會與美國編劇工會抗爭的議題，若不是問題迫在眉睫，演員工會將近 17 萬的成員，也不會冒著付不出房貸而無家可歸的風險，也要與資方坐下來談判。

美國編劇與演員工會的行動，也提醒著我們也更應直接檢視我們對於 AI 使用的態度，在 AI 技術發展急遽進步的世代，法律及制度應該如何跟進，才不會導致「人」的創作過程、成果、生計被犧牲，甚至肖像、聲音被無端使用，值得深思。

【本文作者】

魯忠翰

威律法律事務所副所長／律師。文創娛樂產業與法律的溝通者。致力於影視動畫投資製作、Vtuber、電競的法律服務，也曾因為想了解產業所以實際投入短片製作。其他簡介：洽威律法律事務所官網

黃衍豪

威律法律事務所律師。致力於創意產業的法律事務，希冀以法律作為工具來協助創作者，進而使更多美好的事物得以發生。可以透過以下方式聯繫：yh@weleadlaw.com

【本文核稿】

網站主編，王鼎棫

註：美國演員工會跟資方談判的基本協議《Producer - Screen Actor Guild -American Federation of Television and Radio Artists Codified Basic Agreement》（「SAG-AFTRA-CBA」，以下簡稱《演員協議》），是以三年為期。每三年可以依照現況重新談判。

本次罷工，就是因為前次的《演員協議》在 2023 年 6 月 30 日已到期（後續展延到 2023年 7 月 11 日），而雙方就《演員協議》的談判無法形成共識所致。

依據工會制定的罷工規則，罷工期間演員不能參與演出，包含臨時演員、替身演員也相同。 不只如此，演員在鏡頭外試鏡、配音、彩排、宣傳也在禁止之列，甚至連在社群媒體上分享與新片有關的內容都不行。那些正在宣傳的新片，也將受到影響。據新聞報導，由克里斯多福諾蘭（Christopher Nolan）執導的的電影《奧本海默》（Oppenheimer），原訂於倫敦進行首映，為了因應罷工，只好將首映的時間提前一個小時，以讓演員們還能趕在罷工開始前走完紅毯；但在首映開始前，這些明星便提前離席，以示對罷工的支持。